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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謝仁公

前年十月回去,問錦官拆掉的新雙廟蓋了沒有,說蓋好了,想去看,說得先去拿鑰匙。

 

過一會兒,保管鑰匙的依哥和他一起陪我去。

 

廟在馬榕小區邊陲,圍在高墻裡面,好多個並排而建,菩薩和人一樣,住新村,應該說是廟群,不過,柯厝的在最左端,和右鄰隔斷,獨門獨院,擺脫了長久以來的雙廟型態。(見上圖)

 

治安不好,又沒有廟祝,菩薩也怕小偷,在院落左面裝個大鐵門,平時上鎖。

 

開門進去,對面是個廚房,正殿滿大的,大門上面掛個金字黑匾,上書「楊公府」,門旁對聯,上「虎臥平崗神威顯赫」,下「龍盤福地閭裏平安」。

 

從拍回的照片弄清楚,謝仁公的正名是楊公節度使,大王是漢閩越王,娘奶是臨水陳太后,可惜沒有拍到世子,不過顧名思義,應該是大王的兒子。

 

小時候就覺得謝仁公是主角,現在得到證實。

 

為什麼?迎年時只有祂出來繞境,鄉人有事,也是求祂,祂有個乩童,我小時候是連枝叔。

 

請謝仁公,多半是晚上,先在神像前燒香,兩個人坐在八仙桌旁,手握直立的筷子,敲擊桌面,口中念念有詞,乩童赤背披衣,閉目站立神前,起先靜立,一段時間之後,身體開始顫動,旁邊的人把衣服拿走,接著他以拳頭捶打胸部,暴跳如雷,執事者連忙捧著香爐趨前,他就著火紅的檀香吸食,唧唧有聲。

 

飽食檀香之後,開始發話,求助者跪於地下叩頭,口稱弟子,說明求助事項,他隨即答復,音調高亢,不是原來的聲音,也不是福州話,鄉人說是「鳥音」,有專人任翻譯,求醫時會念處方,由專人當場寫下。

 

九歲那年,我家當福頭,駐謝仁公神像,一次「做溪水」,聽到有如水灌酒甕的聲音,水退後,發現一隻大蛇屍,謝仁公說祂打死的。

 

前幾年回去,聽說乩童是一位叔公輩,因為年紀大,還有個備位的,可惜沒有見到他們「上銅 ,曾想,謝仁公不知那裡人,歷經幾十年的各方雜處,南腔北調,聽了不少,再來聽祂的話,應該多少懂得一些,可惜沒有機會!

 

 

 

假啞吧

 

後門斜對面財財叔公家收留個流落的的中年男子,啞吧,勤快、和善,甚麼事都做,成了他家的長工,時間久了,也成了村民的一分子。

 

本來,啞吧也可以咿咿呀呀、比手畫腳,他沒有,只默默做事。

 

有一天,他忽然說起話來,真是天大的新聞,許多人圍著他,聽他述說他的傳奇,可惜我到得晚,只聽到一些片段。

 

第二天,他消失了!

 

 

 

洗樹和扳豆

 

我家附近很多龍眼樹,採收時會有零星的遺漏,小時候看到大孩子們上樹尋找,叫「洗樹」。

 

稍長,我也會爬樹了,龍眼、荔枝、番石榴都沒有問題,筆直的橄欖不敢嘗試,於是,我也試著洗樹,果然,辛苦得來的果實特別好吃。

 

毛豆,福州叫豆青,收成時雇請鄰近婦女剝豆仁,論斤計酬,再把豆桿紮成把,像稻草似的豎著曬太陽,作為燃料,這時候,小朋友在豆桿裡找漏網之魚,叫「扳豆」。

 

鄰近種豆者少,我只遇到一次,扳到一小把,用細竹篾穿成串,煮飯時投進鍋裡,飯熟前撈起來,一顆一顆的吃,香甜可口!

 

 

 

砍掉絲瓜

 

媽媽通常在園裡種幾棵絲瓜,沒有搭瓜棚,讓它沿著果樹往上爬,有一年,頭一批長瓜,高低錯落,共有三個,高掛樹枝之下,天天到園裡看它長大,樂趣無窮。

 

今天可以採了,一早到園裡,未料有人捷足先登,一個也沒剩,失望之餘,回家告訴祖母,她非常生氣,大聲說:

 

「把它通通砍掉」!

 

過一會兒,弟弟手拿菜刀,從外面進來,問何來,答園子,趕快跑去看,所有的絲瓜都已從頭砍斷,接也接不回去了!

 

佇立良久,廢然而返。

 

 

 

扳尾梨

 

尾梨者,荸薺也,種在水田裡,葉子似蔥,長出水面,成熟時乾枯,果實藏於地下,待土乾以鋤頭挖掘,要挖得乾乾淨淨,事實上不大可能,於是有人在挖過的田裡「扳尾梨」。

 

媽媽花了一天時間,扳到大半斗簍,第二天,她下田,回來看到的是空簍,原來弟弟提出去和他的朋友們共享,一口氣都吃光了!

 

這是媽媽講的,可能那時候我在外婆家念書。

 

 

 

養鴨母

 

犬屎婆把房子分租給養鴨母的,除了鴨母,他還養番鴨,以兩者配種,孵小鴨出售,稱半番,很普遍的肉鴨。

 

每到黃昏,養鴨者在戶外作人工交配,讓高頭大馬的番鴨騎在瘦小的鴨母之上,許久許久才下來,鴨母不時發出「哇、哇」的聲音,看起來有點可憐。

 

一兩年之後,養鴨者走了,雇用的叫目蝨者留下來了,他被依嫩婆招為女婿,改姓柯,名必德,我得叫他叔叔,我看他們拜堂,吃他們喜酒。

 

天妹姑長得漂亮,有如一朵鮮花,可憐配了個又矮又小既乾且枯的夫婿,為了傳宗接代,她不得不爾,奈何!

 

 

 

市聲

 

寧靜的柯厝,可以聽到的聲音,除了蟲聲、蛙聲、鳥聲、公雞報曉聲、母雞產卵後報喜聲、鵝群看到生人示警聲和狗吠聲外,有時也有市聲。

 

賣卡卡糖的以鐵錘敲擊糖刀聲,賣山楂者摔動簽筒的「殺殺」聲,算命者敲打竹板的「噗噗」聲,山東大漢叫賣饅頭的「饃饃」聲,以收破爛者的聲音最為特別,有點像唱曲,又有點像念古文,聽久了,我也會了,未必一樣,但不遠矣!

 

原辭如下:「收買壞銅壞錢,壞的番錢仔、銀扣、玻璃瓶,玻璃瓶破玻璃!」

 

2006.3.1脫稿於台北市福德街,2006.3.7增「市聲」。

 

 

 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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